六
季尧抬起脸,认真地看着他,说:“朝中各大世家这些年沆瀣一气,卖官鬻爵,扰乱朝纲,所犯罪行累累。我相信皇兄明察秋毫,必定看在眼里。 “如今督公为了铲除外戚,不知树敌多少,他们对督公恶言中伤,别人不信他,皇兄还不信他吗?” 季尧这话说得讨巧,季寰本就有意拿杨贺为刃,清除外戚,如今他这么一说,反倒有几分鸟尽弓藏,兔死狗烹之意。 季寰一言不发。 季尧说:“郑太傅一心为国,撑着年迈之躯入宫着实为人敬佩,可皇兄忘了吗?郑太傅也是出身世家。杨督公是——”他顿了顿,“是阉人,世人瞧不上阉人,世家又岂能容忍皇兄宠信阉人,让一个阉人爬到他们头上?” “督公虽有些跋扈严苛,可这些年是如何为皇兄尽心竭力的,别人不知,皇兄难道真的不知?” 季寰轻轻地叹了口气:“朕自然是信贺之的,朕——也没有疑他……” 季尧笑了笑,轻声道:“皇兄,阉人和常人不一样。” 季寰看着季尧。 季尧不疾不徐地说:“皇兄见过攀着巨木的青藤吗?阉人就是青藤,他们无法堂堂正正立足于人前,得有所倚仗。 “失了帝心,他们就什么都不是。” 季寰思索片刻,半晌,说:“阿尧你倒是,让朕有几分意外。” 季尧语调从容,言辞之间莫名地让季寰觉出了几分冷漠和残忍,仿佛盘踞着的毒蛇,吐着蛇芯子,伺机而发。 季尧眨了眨眼睛,一本正经地说:“皇兄,是不是突然觉得我方才的话分外有道理?” 季寰愣了愣,只听季尧小声地嘀咕道:“看来太傅教的竟也不是全无用处,竟让皇兄对我刮目相看。”